阿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南城。
李大叔懒洋洋的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悠闲的等着即将到来的“客人”,夹烟的左手无力的垂直向下,地面上残留着香烟的残渣,右手不自觉遮挡起从窗外照进来的夕阳,眯着的双眼透过手掌的间隙看着外边的黄昏并思考着这个问题。
左手的香烟已经燃烧到最后,原本腾腾升起的烟气也只剩下那细小的一缕,店铺中飘荡着尼古丁的辛辣气息,李大叔看着这最后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香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受不了诱惑抬起手对准烟屁股狠狠的吸了一口。
“果然啊,香烟这玩意根本就戒不掉嘛。”
尽管只剩下这最后的小小一口,但依旧让心满意足的李大叔呻吟的发出了舒适的声音,在舒适的声音消散后,他看着手中的香烟沉默起来,数年前,他一如既往的出门买烟,待他心满意足的回到家时,却只看到一片废墟和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从那天起,他就戒烟了,而当时出门买的那包烟也一直保留到现在,不对,准确来说,是保留到刚才。
他是个很幸运的人,但他周围的人总是很不幸,越是亲密越是不幸。
“之前当着你们面说不抽了,现在可能就要死了,就让我抽这最后一口吧,反正...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呵责我了吧。”李大叔低下头小声低喃着,最后面色平静的看着店外的黄昏。
黄昏之时,若是平时的南城早已经非常热闹,放学结伴而成的学生,街边养活家计的摊贩,车水马龙的汽车,这种七年前随处可见的场景放在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然而就算是这样,这种场景也消失不见了,他苦笑着摇了下头,”明明搬过来也没多久,怎么感觉已经待了很长时间呢。”
阿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南城。
是遇见少年的那刻起吗?那个胆怯,懦弱但是却平静美好的少年。不,他再次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结论,持烟手指轻轻敲动,灰黑色的烟灰随之飘落,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应该是更早之前吧。
玻璃被碾碎的声音惊醒了他的回想,回过神来的他默默的站了起来并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录音,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并且打算记录点什么,如果事情如他所愿的发展,他将“幸运”的最终死去,那么,遗留点什么终究是好的吧?,李大叔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有点迷迷糊糊的想着。
“客人”进来了,步伐轻柔矫健的走了进来,如同狩猎中的雄狮,狰狞膨胀的四肢肌肉,凶残而又贪婪的幽绿眼神,锋利的利爪以及口齿间唾涎到地面的口水,以及身体上环绕的黑色火焰,怎么看,都是个不祥的生物。
但再不详的事物李大叔也见过不少了,这种充其量不过算是魔兽的不详又能怎么样呢?而且,他本来就是来寻死的嘛。
“有点丑啊。”李大叔对面前不详的外端做出了自己的评价,他摇了摇头感叹道,”是真的有点丑啊,话说,那个啊,你是素食主义者吗,啊,简单来说就是,你是那种只吃素,不吃肉的吗?啊,不,如果可以的话,你从今天起改吃素行吗,不然被你这么丑的生物吃了,总感觉有点恶心啊。”
不断嫌弃的李大叔唠叨的说着,然后他发现,面前的生物没有抬头,只有耳朵瞬间竖直并晃动几下,看到这个情况他若有所思的从旁边抽出一本书往旁边丢了过去,只见它瞬间将头摆过去身体前倾做出警惕的姿势。
果然如此,得到答案的他拿起手机的说道,”可能没有视力,或者说视力可能特别差,应该是以听力为主。”随后犹豫了一会之后他又抽出一本书丢到它身上燃烧的火焰。
“身上火焰具备一定杀伤力,但不高,同时无法排除火焰是否具备火毒的效果。”
“独居生物,不是成群结队出行”
“四肢健壮,弹跳力,奔跑速度应该很好”
......
声音平稳而清晰的向手机传递着自己所看到,所了解的信息,但眼前的生物也不知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等着李大叔对着手机传递消息,难不成是在做餐前祈祷之类的?那么等会在祈祷完后它会开口来一句“我要开动了”吗?这么一想,他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声引起了它的注意,看着缓缓抬头的它李大叔吓得赶紧屏息死死憋住自己的笑声,需要传递的消息还不够。
随后没有听到声音的它又低下头开始“餐前祈祷”,慢慢的,李大叔又开始开始陷入之前的回想。
阿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南城。
那么,是遇见少女的那刻起吗?李大叔这次更快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结论,当然不是,虽然是个逞强,固执,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少女,但若是因此就将一切责任推给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简直有失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啊,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是还活着,现在也是这般美丽的少女吧。
低沉的低吼声再次惊醒了李大叔,他用力的晃了晃头,警惕的看着完成“餐前祈祷”的它,诶,很奇怪啊,明明是生死危机,明明是在进行着危险的调查,但为什么思绪总是不能够集中起来,而是在想着这些事情呢,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死前的回忆?
自嘲一会之后李大叔看着它身上的火焰犹豫了一会,随后搅动舌头,口腔用力积蓄,然后用力的往它身上吐了口口水,突然遭到袭击的它做出了闪避的姿势但还是沾染到了唾沫,一直低着头的凶兽抬起头来用着漆黑无神的双眼看着他,狰狞的面孔一时显得有些茫然,现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到底在做什么,唾沫随着它身上火焰的跃动而彻底气化。
李大叔看着彻底气化的唾沫,犹豫再三,然后又对着注视着他的凶兽再喷了口唾沫,看着不断跳动的火焰肯定的下了结论。
“它身上的火焰是可以被水熄灭的”停顿之后犹豫的对着手机说道”另外,这家伙,可能有洁癖。”
“吼!”话语刚刚结束,忍无可忍的凶兽发出愤怒的咆哮扑了过来,李大叔匆忙之间身体急忙后退,左手迅速发送手机语音后往旁边扔去。
一扑不成的凶兽迅速停住身躯,前肢下蹲积蓄力量然后快速的往前一撞,来不及躲避的李大叔胸部正面受了这一击,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路上砸倒了许多书柜。
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在撞到许多书柜后终于消散,背后依靠着的书架在受到撞击后不断掉落着书本,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使他在书堆中无论如何尽力挣扎都爬不起来,他低头一看,胸口附近全然是被烈火灼伤的样子一片焦黑。
“这火焰温度不对啊...”脏腑的伤势使他疼痛的不断抽搐,但李大叔还是庆幸能借此冲击而远离它,然而就在这时,正在庆幸的李大叔在抬头看向凶兽的时候突然一怔,凶兽那狰狞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仿佛是戏谑的笑容,身上的火焰突然膨胀,强烈的黑色火焰使附近空气扭曲焦灼,形成一道黑色的火幕向他快速扑来。
这下,是真的死定了,在看着避无可避的火焰他是这么想的,在这危险的一刻,他突然笑了出来,面对着能将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啊,阿啊,果然,南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化的吧,那个下雨天。
那是个一如既往,温暖如初的下午。
就像往常一样,南城的城南过着一如既往平静但温和的生活,在这个“新时代的起始”的时代里,这种平静生活让人痴迷与追求,而他,李文书就是因此而来。
七月份原本应该炙热的太阳散发着温和的热度,街面上在太阳的温和照射下零零散散的下着点点太阳雨在原本就不算热的地面上再次洒下点清凉。
街边摆摊的摊主们乐呵呵的看着在整洁的街道上戏耍打闹满不在乎雨水的孩子们,这和谐悠然的场景是这个城市的常态,是日常。
但是,景色的转变就像是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短短的数秒之后,晴朗温柔的天空与太阳被漆黑的乌云所遮挡,阴沉沉的天空不断响起雷鸣,暗红色的雷时不时划破黑色的乌云,倾盆大雨在墨黑色的乌云中蠢蠢欲动。
正在玩耍的孩子们惊愕的看着黑云翻滚的天空,然后惊恐的在街道上奔跑,希望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回到家中,街边摆摊的摊主顶着狂风急忙收回摊子,希望在天气彻底恶化前收好摊子,然而强烈的巨风彻底阻碍了他们的行动,忙碌的摊主们骂骂咧咧中透露着惊讶,在他们数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在这个南方的南城中的城南见过如此恶劣的天气。
“轰,轰,轰”随着几声巨大的闷雷声,蠢蠢欲动的雨水在短暂的积蓄后如灭世洪水一般从天倾盆而降,狂风骤雨般的雨水猛烈的击打在还没有收拾完的摊主身上,强烈的疼痛感让还没收拾完的摊主不得的停下手中的收拾狼狈的跑到一旁的店内躲避雨水。
在摊主们狼狈逃窜的过程中,没有人支持的摊位终于忍不住不断增强且凌厉的狂风大雨鞭打,在发出“吱,吱”的刺耳呻吟后瞬间四分五裂,残骸随着一旁不断翻滚的垃圾袋一起随着猛烈的狂风吹向了远方。
尽管“新时代的起始”已经七年了,但在南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身为本地人的摊主们躲在店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仿佛末世的场景,浓厚的漆黑乌云,肆虐的暗红色雷霆,咆哮的狂风与企图洗刷世界般的雨水时刻扼制着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无法通畅呼吸,但尽管如此,从未见过如此景色的南城人依旧紧张且兴奋的趴在店内的玻璃上看着外面的景象。
与摊主们惊慌且好奇表现不同的是,搬来南城不久的店主人悠闲的找了把躺椅摊在自动门前哼着小调躺在上面,眼神带着不屑且有点羡慕的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哼,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后看着外面末世般的情景渐渐精神恍惚的失了神,地狱般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而自己似乎也从来没从地狱离开。
“喂!快看!那道暗红色的雷,劈到了!绝对劈到了那块树林!”
激动的南城人兴奋指着刚才一道临落到城市内的雷霆,兴奋大叫的声音吵醒了回忆的店主人,他看向了窗户外面,似乎是有人看到有道雷劈到了附近不远的一块小树林所以兴奋的大叫,他寻思了一会,觉得这是个与本地人打好关系,进入市场好好做生意的好机会。
“嗯哼”,他故意的大声哼了两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这算什么啊,自从“新时代的起始”开始后我就遇到过十几次跟这一样甚至更恐怖危险的灾难!”
“李牛皮,你就吹吧,“新时代的起始”带来的可都是机遇,哪里来的这么多危机。”安稳的南城人嘲笑着他。
尽管是搬过来不久,但终归是有相熟的人,在看到店主人故作姿态的嗯哼两声之后,自然是以为他想吹牛了于是就起哄的笑道。
“那可不一定啊”原本企图吹牛与本地人打好关系的店主人在听到这话后,浮夸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然后小声骂骂咧咧,”什么带来机遇,这明明就是灾难的起始。”脑海中又想起那封印在深处的尸横遍野场景,尸臭的味道再次浮现在鼻口,痛苦的哀嚎再次在脑海回响,就是因此,他仓皇的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听说从未经历过灾难的南城。
“你们别不信,之前电视直播展现的那次危机你们知道吧?我就是亲身经历者!”
血淋淋的伤痛被自己笑嘻嘻,假装不在乎的掀开,内心的伤痛没有回复,血与肉依然血肉横飞,痛楚依旧还在,但这是个融入南城的好机会。
“新时代的起始”影响了世界,改变了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南城始终未变,那场骇人听闻的灾难虽然在电视中看过,但到底实际是什么样子,情况有多惨烈南城人是不知道的,此时听说有一位亲身经历者在这里,自然就兴奋的围了过去,准备听他讲述这件势必会被历史故意忘记的事件。
看着四处围绕着他的人们,店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将是他融入南城的第一步,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了头,剩下的就基本上是水到渠成了,正当他刚刚准备开口的时候。
“喂,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先前起哄的人自然不相信李牛皮会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就没有围绕过去,而是继续兴奋与恐惧并存的看着窗外这场从未见过的景色,随后惊愕的看到了街上似乎有个人在行走,急忙的挥舞着手臂招呼着围绕过去的人们。
“哪里?话说这种天气不可能还有人在街面上了吧!”
听到招呼后急忙挤过来的众人四处寻找着,店主人惊愕的看着瞬间走完的众人,想着是不是这人故意喊着什么来捣毁他的计划,随后便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随后他怔住了。
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人,而且是个少女,穿着奇异的少女,少女一步步行走在暴风雨中,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肆意的飞扬,无视着阴沉恶劣的天气,无视着狂躁的暴雨,无视着发出尖锐悲鸣的狂风,步伐平静的在道路上行走着,时不时转动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众人的注视,少女停住脚步,轻轻的转头看了过来,密集的雨水影响了店主人的视野,因此他并没有看清这位少女的面容,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心中突然一紧,他感受到了迷茫与哀痛,这不像是会在这种天气还坚持在道路上行走的眼神。
一眨眼间,黑发少女不见了,就像是突然消失的精灵,灾难般的暴风雨依旧还在继续,但暴风雨中却仿佛从未出现过少女的痕迹,只留下迟疑的众人面面相觑,迟迟没人说话。
灾难般的暴雨之中,眼中蕴含着迷茫的少女步伐平静的走在街上,离别了刚才的众人,靠着心中的指引而行走,她虽然迷茫,但此行却还是依旧有着自己的目的地。
最终少女在一家普通的房子面前停下,二层楼的平常式住宅,窗口早已在暴雨肆虐时关闭,围墙上翠绿的爬墙虎也在暴雨的鞭打中七零八落虚弱不已,少女看着爬墙虎,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准备为虚弱的爬墙虎寻找安稳的场所,随后犹豫一会自嘲一笑又收回了刚伸出的援手,径直走向了门铃处。
“叮咚,叮咚。”
熟悉的门铃声使少女因雨水冲刷而苍白的脸色再次露出迷离的神色,原来这个世界也是使用这种门铃的啊,少女是这么想着,随后美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是啊,怎么可能会不是这个门铃啊。
“来啦!”慌张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估计是没想过这种天气还会有人来按门铃,随后随着刺耳的推门声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门后面的是个面色苍白但充满警惕的清秀少年。
惊艳,这是少年的第一个想法。
沉默,这是少女的第一个反应。
最终少女轻开嘴唇说道。
“是你,妄自改变的世界吗?”
“啊?不...不是我.......”
被少女话语惊醒的少年张了张口苦涩的辩解道。
“是你,让改变后的人们备受苦难的吗?死亡,哀嚎与战争。”
少年口角微微颤抖企图反驳,最终却默默不语,脸色却也更加苍白。
“是你,让改变后的世界苦难不绝的吗?绝望,痛苦与疫病。”
原本就更为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少年原本洁白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他看着少女,痛苦的黑色眼眸中蕴含着乞求。
少女看着少年痛苦的表情,表面依旧一副冰冷的表情,但最终心软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声音平静的说了最后一句。
“你...你是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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